人參天地—天與人之四
《財富》(中文版)--關(guān)于天人關(guān)系,,荀子的態(tài)度和莊子正相反,他在《荀子·天論》中說:“從天而頌之,,孰與制天命而用之,。”通常這句話被解釋為,,不能消極地順從自然,,而要主動地控制和利用它。
如果簡單地理解,,這里的“天”是道家意義上的天,,即自然天。但作為儒家,,荀子的“天”不可能不具備道德含義,。荀子“制天命而用之”的“天命”二字應(yīng)該是直接繼承了孔子“五十而知天命”和“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”中的“天命”之義。
“天命”二字孟子從未使用過,,他只說:“仁之于父子也,,義之于君臣也,禮之于賓主也,,知之于賢者也,,圣人之于天道也,命也,,有性焉,,君子不謂命也?!保ā睹献印けM心下》)孟子的意思是,,一般人對仁義禮智的追求,以及圣人對天道的追求,,俗以為是天命注定,,其實乃存乎人的本性中,,君子不會把它們視為是命中注定的,而會努力去追求德性,。
孟子用“天道”,,不用“天命”,而孔子卻正好相反,,一部《論語》只有子貢講過一次“天道”,,孔子本人沒有說過“天道”二字。子貢的話見他對老師的評論:“夫子之文章,,可得而聞也,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也,?!保ā墩撜Z·公冶長第五》)
有意思的是,子貢在此也提到了“性”,。而荀子對何謂“性”有一個清晰的界定:“生之所以然者謂之性,。性之和所生,精合感應(yīng),,不事而自然,,謂之性?!保ā盾髯印ふ罚┥匀徽咧^之性,,此指生理上的本性,如食,、色,,是人生下來就有的自然本能。而由本性的陰陽二氣相和而生的,、精神接觸外界事物感受到的反應(yīng),,是不經(jīng)人為努力而自然形成的東西,也叫做本性,。后一種可以稱為心理上的本性,,如趨樂避苦,或者不妨叫做第二天性,。
正因為人有第二天性,,所以荀子才提出“化性起偽”的學(xué)說?!安豢蓪W(xué)不可事而在人者,,謂之性,;可學(xué)而能可事而成之在人者,,謂之偽,。是性偽之分也?!保ā盾髯印ば詯骸罚靶浴笔遣荒軐W(xué)習(xí)而得也不能操作而得的,,反之,可學(xué)可事者為“偽”,,也即后天修飾過的人性狀態(tài),。“偽”不是惡,,而只是“飾”,。如果把“偽”看作后天人為養(yǎng)成有道德的行為,那么它正是工夫修養(yǎng)之意:以師法化人,,使人性向善,。在《禮論篇》中,荀子把“性”與“偽”的關(guān)系說得再清楚不過了:“性者,,本始材樸也,;偽者,文理隆盛也,。無性,,則偽之無所加;無偽,,則性不能自美,。”
所以,,荀子的天論絕不僅僅指向自然之天,,也指向道德之天。子曰畏天命,,而荀子亦言:“君子,,小人之反也。君子大心則敬天而道,,小心則畏義而節(jié),。”(《不茍》)意即君子與小人相反,,如果君子之心往大處用,,就會敬畏天而遵循道;往小處用,,則會敬畏義而有節(jié)制,。由此可見,荀子也是講敬畏天命的,。必須認識到,,荀子既有“制天命而用之”的思想,,也有“敬天而道”的思想,兩者都不可忽略,。
《天論篇》說:“天有常道矣,,地有常數(shù)矣,君子有常體矣,?!碧斓剡\行有其定則,君子之行也必符合常態(tài),。天,、地、人之常,,本來是一種自然律,,故“體常而盡變”(《解蔽篇》),又如《哀公篇》所說“大道者,,所以變化遂成萬物也”,。從這個地方也可以看出莊子的影響,因為荀子所談的無非就是《莊子·天下篇》里的“一之道”:“神何由降,?明何由出,?圣有所生,王有所成,,皆原于一,。”只不過在《天下篇》里,,莊子把與天對應(yīng)的人分得更細:“不離于宗,,謂之天人。不離于精,,謂之神人,。不離于真,謂之至人,。以天為宗,,以德為本,以道為門,,兆于變化,,謂之圣人。以仁為恩,,以義為理,,以禮為行,以樂為和,,熏然慈仁,,謂之君子,。”
對應(yīng)神明的三種人,,是天人、神人,、至人,,普通人難以企及。圣人,,依靠道德可能修成,;君子,依靠仁義禮樂可能達至,?!笆ビ兴跤兴伞?,圣自內(nèi)而外,,王自外而內(nèi)。外部的“禮”,,被荀子稱之為“人道之極也”(《禮論篇》),。而人道之極的意涵就在于“明于天人之分,則可謂至人矣”(《天論篇》),。
荀子的“至人”與莊子的“至人”有很大的不同:莊子筆下的至人,,“應(yīng)萬變而不傷本體”,講究的是順天,;而荀子筆下的至人,,至為關(guān)鍵的是要認識到“天人之分”,也即天令四時行,、百物生,,但既生之后,則人之一切皆由人所決定,。對此,,荀子一段更有名的論述是:“天行有常,不為堯存,,不為桀亡,,應(yīng)之以治則吉,應(yīng)之以亂則兇,?!?/p>
也就是說,荀子認為,,人世之治亂現(xiàn)象,,是為政者所作,,而不是天之所為,所以治亂勿求于天,,而應(yīng)求諸人,。這時候,重要的就不是“敬天而道”了,,而是對天“畏之非也”,。
以此,荀子說:“天有其時,,地有其財,,人有其治,夫是之謂能參,。舍其所以參,,而愿其所參,則惑矣,?!碧熨n以時,地供與財,,由人加以治理,。天地賜予加上人事的努力,三者相配合為參,。舍棄人事的努力,,只依賴天時地財,就是舍本逐末,。用現(xiàn)代的話說,,就是不能靠天吃飯,而應(yīng)該相信人定勝天,。(財富中文網(wǎng)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