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柔敦厚詩教觀
《財富》中文版——“溫柔敦厚”的詩教觀出自于《禮記·經(jīng)解》:“孔子曰:‘入其國,,其教可知也。其為人也,,溫柔敦厚,,《詩》教也;疏通知遠,,《書》教也,;廣博易良,《樂》教也,;隰靜精微,,《易》教也;恭儉莊敬,,《禮》教也,;屬辭比事,《春秋》教也,。故《詩》之失愚,,《書》之失誣,《樂》之失奢,,《易》之失賊,,《禮》之失煩,《春秋》之失亂,。其為人也,,溫柔敦厚而不愚,則深于《詩》者也……’”
所謂“詩教”,,即以《詩》為教,。“教”的重點不是對詩歌本身的藝術(shù)的理解或者審美,,而在于以詩為喻引發(fā)義理,?!抖Y記·經(jīng)解》中以孔子名義所說的“詩教”是漢代儒家對孔子文學(xué)思想的一種概括,即“以《詩》辭美刺,、諷喻以教人”(孔穎達《禮記正義》),。“美刺”是中國古代關(guān)于詩歌社會功能的一種說法,,“美”即歌頌,,“刺”即諷刺。而不論是贊是彈,,都要有含蘊委婉的情感表現(xiàn)與修養(yǎng)功夫,。“教人”,,指的是以詩教民,。鄭玄注云:“失,謂不能節(jié)其教者也,?!对姟范睾窠蓿谎浴睢?,既能以教,又防其失,?!薄抖Y記正義》說:“此一經(jīng)以《詩》化民,雖用敦厚,,能以義節(jié)之,。欲使民雖敦厚不至于愚,則是在上深達于《詩》之義理,,能以《詩》教民也,,故云‘深于《詩》者也’?!?/p>
這構(gòu)成了中國詩學(xué)上源遠流長的教化說,,《毛詩序》說,“用之鄉(xiāng)人焉,,用之邦國焉”,,即用詩歌教化社會,廣被天下,。以詩教化社會的原則是“溫柔敦厚”,,同時以禮義進行規(guī)范。
邊家珍指出,,周代貴族教育崇尚“君子”之德,,是“溫柔敦厚”詩教觀念產(chǎn)生的重要文化基礎(chǔ),。周人非常推崇“溫”的品行,這在《詩經(jīng)》,、《論語》等典籍中有充分的體現(xiàn),。例如:“溫溫恭人,維德之基,?!保ā洞笱拧ひ帧罚弧皽販毓?,如集于木,。”(《小雅·小宛》),;“溫恭朝夕,,執(zhí)事有恪?!保ā渡添灐つ恰罚?。可以看到,,《詩》多將“溫”與“恭”并用,,后來在《論語》中更增加了其他三種美德,合稱“溫良恭儉讓”,,成為儒家提倡待人接物的準(zhǔn)則,。
《論語·學(xué)而》:“子禽問于子貢曰:‘夫子至于是邦也,必聞其政,,求之與,?抑與之與?’子貢曰:‘夫子溫,、良,、恭、儉,、讓以得之,。夫子之求之也,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,?’”子禽問子貢說:“老師每到一個地方,,就能了解到該地的政事,是求來的,?還是人家自愿告訴的,?”子貢說:“老師憑著溫和、善良,、恭敬,、儉樸,、謙讓的品德得來的。老師的請求,,與普通人的請求大概不同吧,?”
這里說到孔子與眾不同的品德,但正如朱熹答問,,它其實只反映出了孔子的一面:“問‘夫子溫,、良、恭,、儉,、讓’。曰:此子貢舉夫子可親之一節(jié),,溫之一事耳,。若論全體,須如‘子溫而厲,,威而不猛,,恭而安’?!保ā吨熳诱Z類》卷二十二),。
孔子溫和而嚴(yán)肅,威嚴(yán)而不剛猛,,謙恭而安適,。子夏也說:“君子有三變:望之儼然,即之也溫,,聽其言也厲?!边@是說,,君子給人的印象有三種變化:遠遠望去非常莊重,接近后卻感到溫和可親,,聽他說話又覺得很嚴(yán)厲,。《尚書·舜典》里則記載,,舜命夔典樂以教胄子,,讓他們具有“直而溫,寬而栗,,剛而無虐,,簡而無傲”的性情特點??梢?,“溫”是華夏先民就重視的一種品格,,到后來,進一步發(fā)展為“德之基”,。
《荀子》說:“溫潤而澤,,仁也”;《禮記》有云:“溫良者,,仁之本也”,,“溫”不僅是“德之基”,也是“仁之本”,?;蛴?xùn)“溫”為“和厚”(《論語章句集注》),用于人際關(guān)系上,,是指既不過于冷淡也不過于熱情,、溫和寬厚的情感態(tài)度?!皽亍钡谋玖x是“河陽”,,指有水有陽之所。有陽光與水分的地方,,既不會太熱,,也不會太冷,既不會太干燥,,也不會太潮濕,,故為最適宜生命發(fā)育生長之所。也可以說,,“溫”之于人恰如春陽與時雨齊施,。《論語·鄉(xiāng)黨》描述孔子:“孔子于鄉(xiāng)黨,,恂恂如也,,似不能言者?!蓖趺C曰:“恂恂,,溫恭之貌?!笨鬃釉卩l(xiāng)里,,溫恭謙遜,好像不會說話,??鬃幼约憾x君子“九思”之一為“色思溫”(《論語·季氏》),即神態(tài)上的溫文爾雅,平易近人,。
如果說“溫”主要是指他人對己的主觀感受,,那么“柔”側(cè)重的是自身性情柔和的一面?!抖Y記正義》疏解“溫柔敦厚”字義時說:“柔,,謂情性和柔?!痹S慎《說文解字》:“儒,,柔也,術(shù)士之稱,。從人,,需聲?!倍斡癫迷凇叭嵋病毕掠凶⑨屨f:“鄭《目錄》云:儒行者,,以其記有道德所行。儒之言,,優(yōu)也,,柔也;能安人,,能服人,。又儒者濡也,以先王之道能濡其身,?!睆拇宋淖謱W(xué)的詮釋角度來看,“儒”有“柔”的意思,,而“柔”又有“德,、安、潤(濡)”的內(nèi)涵在,。
“柔”也體現(xiàn)為一種處理問題的方式方法,。《淮南子·說山訓(xùn)》:“厲利劍者,,必以柔砥?!薄逗鬂h書·臧宮傳》:“柔能制剛,,弱能制強。柔者,,德也,。剛者,賊也,?!笨梢?,有德之人,能夠以柔和的態(tài)度折服剛強氣盛之人,;有德之人,,心中也必然保有先王之道,表現(xiàn)出來,,則是愛人,、利人、安人,。
“溫柔敦厚”中的“敦”,、“厚”,與上述品格都有內(nèi)在的聯(lián)系,?!岸亍保裰睾V實,?!兑住挢浴罚骸吧暇牛憾佤蓿??!笨追f達疏:“敦,厚也,?!薄昂瘛保竦?,不刻薄,。《論語·學(xué)而》:“曾子曰:慎終追遠,民德歸厚矣,?!痹诱f,謹(jǐn)慎地對待父母的去世,,追念久遠的祖先,,自然會導(dǎo)致社會風(fēng)尚日趨篤厚。徐復(fù)觀先生將“敦厚”解釋為一種“富于深度,、富有遠意的感情”,。
一句話,讀《詩》是為了養(yǎng)成溫柔敦厚的性情,。(財富中文網(wǎng)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