易有大恒
????《帛書· 系辭傳》曰:“《易》有大恒,,是生兩儀,,兩儀生四馬,四馬生八卦,,八卦生吉兇,吉兇生大業(yè),?!痹趥魇辣局校断缔o傳》中的這段話為:“《易》有太極,,是生兩儀,,兩儀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,八卦定吉兇,,吉兇生大業(yè),。” ????“太”“大”古通,,無需多說,。帛書本中的“恒”字,有沒有可能是“極”的誤寫呢,?這也不能完全排斥,。朱伯昆先生說:“帛《系辭》凡‘象’字皆寫為隸書‘馬’字;凡‘坤 ’字皆寫為隸書‘川’字,;‘太極’寫為‘大恒’,,亦是如此,乃出于篆文轉(zhuǎn)抄為隸書而造成的筆誤,。從義理上說,,‘太極’之名詞最好,不應(yīng)改變”(陳鼓應(yīng)主編:《道家文化研究》第三輯,,第 38 頁),。 ????饒宗頤先生認(rèn)為,“大恒”絕非筆誤,。在對“恒”字作了詳細(xì)考證,、訓(xùn)詁后,饒認(rèn)為“大恒”與“大一”,、“太極”涵義,、意義完全相同,皆指無形的“道”,,“宇宙的本原”,,一個(gè)“抽象的觀念”(《道家文化研究》第三輯,第 17 頁),。他說:“恒是天地的恒律,、不易的道理,一個(gè)抽象觀念,,在道家老,、莊思想影響之下,戰(zhàn)國的儒家,、法家,,以及陰陽家、星占家對于‘一’的共同追求,,塑造出‘大一’這個(gè)抽象又具體的總攬宇宙萬物的元神(借用高誘語)來代表不易,、不偏的最高原則性的道,。” ????饒認(rèn)為,,“大恒”與“《老子》強(qiáng)調(diào)主張‘得一’,,而《系辭下傳》言‘恒一以德’,理正相通,?!标惞膽?yīng)同意他的說法:“‘大恒’一詞與老子的關(guān)系更加密切(帛書《老子》“恒”字出現(xiàn)二十八次之多)。老子形容道時(shí)常使用‘大’,、‘恒’二字,。《老子》第一章即提出‘恒道’的概念,。二十五章說:強(qiáng)字之曰道,,強(qiáng)為之名曰大。又以‘大象’等喻道,。老子用‘大’指道在空間上的無限延伸,,‘恒’指道在時(shí)間上的無限綿延。因而,,‘大恒’便是指道在時(shí)空上的無限性”(陳鼓應(yīng):《易傳與道家思想》,生活· 讀書· 新知三聯(lián)書店,,1996 年,,第 192 頁)。 ????這是徑直認(rèn)為“《易》有大恒”一段實(shí)乃講宇宙自然觀,。其實(shí),,《易》乃占卦之書,許多論述是就占筮而言的,。金春峰先生批評說:“以‘大恒’或‘太極’為宇宙的本原,,已是解《易》者的‘附加’,又以此‘本原’為客觀獨(dú)立自存的道,、理,,又以此道理為一‘抽象的觀念’,更是解《易》者特殊的理解與附加,;進(jìn)一步以此客觀的道,、理即是老子講的‘道’,以《老》解《易》,,就更是今人討論《老》,、《易》關(guān)系所特有的思路。從詮釋學(xué)的角度看,,這種解讀是允許的,,但如果要說這是《易傳》這段話的原意,、本義,則是一種混淆,,是不妥當(dāng)?shù)?。?/p> ????就卦來理解,,可以看到,,《易》十分重視“恒”,在今本與帛本兩種卦序排列中,,恒卦皆居于中心地位,,可見對“恒”之崇敬與重視。朱熹《周易本義》解“大有”說:“大有者,,有之大者也,。”照此,,“大壯”是壯之大者,,“大恒”是恒之大者,也就是超乎一般,、至高至大的“恒”,。金先生說,占筮中,,“恒”為巫師首要的必備品德,。孔子說:“南人有言曰:人而無恒,,不可以作巫醫(yī),。”(《論語· 子路》)郭店竹簡《緇衣》講到,,沒有“恒德”,,就不能得到神龜或蓍草的靈驗(yàn),也就沒有資格作巫師了,?!拔引敿葏挘晃腋骈??!编嵭ⅲ骸伴啵酪?。言褻而用之,,龜厭之,不告以吉兇之道也,?!鄙颀敳谎约獌?,是巫師或求筮者無恒德所必然導(dǎo)致的后果。用現(xiàn)在的話說,,占筮所需具備的根本品德,,是恒久堅(jiān)定而毫不動(dòng)搖的對占筮的信仰。信而不堅(jiān),,或信或疑,,時(shí)信時(shí)疑,筮就無從談起了,。 ????《恒· 彖》曰:“恒,,久也。剛上而柔下,,雷風(fēng)相與,,巽而動(dòng),剛?cè)峤詰?yīng)恒,。恒,,亨無咎利貞,久于其道也,。天地之道,,恒久而不已也。利有攸往,,終則有始也,。日月得天而能久照。四時(shí)變化而能久成,。圣人久于其道,而天下化成,。觀其所恒,,而天地萬物之情可見矣?!边@段話可以解釋為:“恒”就是恒久不已的意思,。陽剛的震卦在上,陰柔的巽卦在下,,雷風(fēng)互相助益,、巽遜而動(dòng),剛?cè)岫寄芟鄳?yīng),,這是恒卦的象征,。恒卦有亨通、無咎而利于正的現(xiàn)象,,就是因?yàn)殚L久守住了正道,。我們觀察天地的道理,,也是恒久而永不停止的,。所以(我們效法它,,在恒久守正之后,,即)可利有所往,(因?yàn)楹憔貌灰?,循環(huán)不止)在終結(jié)時(shí),,復(fù)又開始,。像日月得天,,能夠日夜不停地長久照耀,;像春夏秋冬四時(shí)的變化,,能長久運(yùn)行存在,。圣人恒久于正道,,而天下也就可以教化成功了。我們只要觀察其所以恒久的道理,,那么天地萬物的情態(tài)也就可以知道了,。 ????這里的思想理路十分清晰:恒卦之“久”,源于天地之道的恒久不已,;而天地之道的恒久不已,,是因?yàn)榻K則有始;如日月久照,、四時(shí)久成,,圣人只要能久于其道,則天下化成,。此“恒”之所以為“大恒”者也,。 ????恒又指道德上的要求,。帛書《易之義》:“恒也者,,德之固也?!薄逗恪?象傳》:“雷風(fēng)恒,,君子以立不易方?!崩罪L(fēng)之恒是常易而非僵死,,順自然能量變化,,循環(huán)常變,是為恒,。君子以恒之道,,處世立身,不改變本色的規(guī)矩,,完全順其自然,,這是處恒的真義。恒卦九六爻辭論婦人從一而終的“恒德”,,也是此意,。
本文作者為北京大學(xué)副教授 聯(lián)系方式:[email protected] 相關(guān)稿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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